正在读何伟昨天发在纽约客的文章。他提到在涪陵上课的时候,对于敏感话题,教室会陷入巨大的沉默。沉默中,同学们齐刷刷低下头盯着课桌,而他盯着这些下垂的脑袋,心跳加速、脸刷一下红了。最开始他把那一刻当作“felt most like a foreigner”的例子,但是事实恰恰相反。他逐渐意识到,这种physical reaction其实是大多数年轻中国人同样经历着的,原来“The Party had created a climate so intense that the political become physical.”
我想到了无数次戛然而止。利维坦是次要的,在那些欲言又止的微妙时刻,年轻的异议者面对着的是好多张已经封闭的嘴巴、好多双刻意盯着别处的眼睛。在巨大的恐惧下,发言者成了那个唯一脸红的、尴尬的、手足无措的人。压迫以一种physical的方式存在于发言者和沉默者中间。
不过political和physical之间可能本来就没有那么大的区分,在不自由之处,政治从来是以暴力的方式关心着身体。
这两天看见IG上关注的一个女生站出来说某好莱坞导演对她和其他年轻女性的 grooming。我不确定这个词的合适中文翻译是什么,但我理解它指的是恋童癖对儿童表达关心与关照,以建立起和孩童的一种信任/情感联结关系,以便他事后操控、侵犯和虐待这些孩童。这位女生说,grooming 不只限于对儿童,它也会发生在女性身上。我突然醒悟,感觉这就正是某些被撕破丑恶嘴脸的男“文字博主”在做的事情,连手法都是一模一样:在一对一的私下场合里(in person or via DM)展露脆弱以讨得女性观众的怜悯,再表示自己比其他平凡众生懂得欣赏甚至爱慕她的美与真。跟这些人建立起来的所谓“联结”,都只是服务于他对自己的美好想象和他掩饰内心空虚而不会停止的脆弱的性欲。
找到合适的词真的是一件让人感觉畅快的事情,也方便以后在遇到时更直接的 call out the BS.
其实上海之前,我们的底线已经被反复试探过了,建墙,修宪,苛刻的言论审查,原本都是万万不能被忍受的事,却渐渐被习惯也被合理化了。最近认识的好几个在国外有稳定工作,但长远计划还是回国发展的朋友都放弃回国定居的想法,甚至有人着手当地买房事宜了。对我来说,上海是将我移民的心理进程从50%左右摇摆直接拉满到100%的节点。这样的冲击太汹涌,范围太广,也太深刻了。从底层,中产,甚至上到富商,权力可以无孔不入到把你私人住房的房门反锁,用围栏围起来,或者踏入你家“消杀”、柜门大开东西扔一地,深夜撬门把你的家人带走,打死你的宠物,可能一觉醒来就被拉去方舱然后回家的时候被阻拦在小区之外……而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曾经那些倒退节点发生的时候,也许还能侥幸地想,在这里生活也不是不行,只要不在乎那些“远方的事”就可以了,让渡一部分权利,按照禁令做事,精神上迟钝些,过好个人生活也不是不可以。甚至于可能有人会想自己不是底层,坐稳中产阶级以上,有了财富积累是不是可以在铁拳下幸免于难。但今天这种泡沫彻底幻灭了。你可以控制自己风花雪月不谈政治,谨言慎行不翻墙不关心世界,但终究控制不了自己生病,邻居生病,小区有人生病,城市有人生病。自己最私密的家随时可能有人破门而入,这是一种和被扒掉最后一层底裤强暴一模一样的恐惧,毫无章则、毫无反抗之力、毫无维权渠道、毫无改良机制,毫无过错却要遭受惩罚的彻底的恐惧。这种程度的安全感的摧毁,不仅令关心诗和远方成为奢侈,连专注个人小确幸的可能也瓦解了。
谁能想到犹太大屠杀之前的过渡时期,纳粹政府颁布的一系列歧视犹太人的法律竟然能令后者感到“心安”呢?“只要按照规定的禁令行事,就会平安无事。” 有人形容那时的犹太人生活在一个“傻瓜天堂”,我想这种迫不得已的天真,这种生活在极权统治下的恐惧,如今再犬儒的人也能体会一二了。犹太人说,我们在任何法律之下都可以生活,而在没有法律的地方则无法生活。后来,一个用法律、条令、规定来对待犹太人的时代很快结束了,这时任何可怕的事便都有发生的可能了。
之前跟两个舍友一起看了油管上那个三小时六四纪录片。我们仨一直都有反贼倾向,我肯定是最反贼的一个,甚至早就逆向民族主义了;他俩之前也能清醒思考中国的问题,对中共一直是反对的态度,但还不是很明显。看完这片子之后我们仨都好久说不出话来,我之前对六四的了解都是来自于台湾的那个纪录片,以及其它外网上的只言片语,还有维基百科,这个三小时纪录片对我们仨的冲击太大了,然后我们仨就一起去楼外面透透气
他俩告诉我,从前只知道六四的屠杀,但这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视频画面,看到坦克与枪焰,看到那些血与尸体。最难得的是这个纪录片的冷静与克制,它并不想直接传递情绪,而是引导你思考事实,甚至还直接播了侯德健的原话:“在整个过程中,我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开枪或是尸体”,侯作为亲历者,认为政府的屠杀是编造出的谎言,这个纪录片就一直这样站在不同的视角。也许侯确实没看到屠杀,他也冷静地得出了他的结论:认为我们不能用谎言去攻击敌人。这种对于正义以及不妥协的追求太好了,但今天的我们早已看到过太多的事实,广场上的血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抹去。
我们仨就这样在冷风中聊了好久,这一晚过后,他俩就在辱共辱包的路上停不下来了。我觉得这是让一个人有所转变的最好方法:让他看到那些历史,看看中共做过的事。老师说:判断一个人能不能处,就给他看《夹边沟》,要是这人看完了还能支持共产党,那就算了吧。在中国式的教育中,我们都是在谎言中长大,谁都无法天生接触到真正的历史。但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有些东西不对劲:为什么防控以保护老人的名义,但老人们还在死去?为什么我们歌颂那些杀人者?为什么社会主义的中国会有如此巨大的贫富差距?为什么不让我们思考,这个社会只有一种声音?于是你可以鼓足勇气,去戳穿那一个谎言的泡沫,然后你会发现,所有的谎言都在那一刻被揭开,从而看到包裹于其中的、来之不易的真相。
让我思考一下如何卖这个值得我们每个人都看一看的演讲安利,名字叫:沦陷北平:日常生活与道德焦虑。
讲的是1937年日军占领北平之后的故事。那些没有润走的人,包括不得不为伪政府站台的知识分子,中下层的平民,维持生活的家庭妇女,他们的经济,挣扎,如何过日子,如何处理自己作为幸存者道德焦虑。
选择一些演讲节选:
「被各种的谣言包围,有过分乐观的谣言,认为事变马上就会结束;也有高度恐慌的谣言。朱自清回忆说,警察挨家挨户通知,叫塞严门窗,还得准备些土,拌上尿和葱,用来防备夜里敌人的飞机来放毒气。」
「每件事、每条新闻,都比上一次更糟,但只是糟一点儿。你已经有了某种心理预期,等着下一次更沉重的打击。幻想到那时候有人会站出来发声,会形成更大规模的反抗。但是,这个历史像有自我意志似的,向着大家都不愿意的,都害怕的,而又已经默默接受的深渊滑去。」
「鹤见俊辅特别强调家庭妇女在战争中的作用。男性奔赴战场以后,家庭的重担全落到主妇肩上。城市居民的日常生活依赖城乡之间的黑市交易,家庭主妇通过亲友或邻里关系获取信息,用以物易物的原始方式换取生活必需品。 」
「怎样才能把人变成现代战争的工具呢?首先要他放弃自己的思想自由,接管他的精神生活;然后要在最大限度上压抑他的生理需求,把正当的生活需求、精神需求,说成是不必要的,甚至有罪的。因此在现代战争的背景下,强调生存的道德,有它思想史上的反抗性。」
震撼吗,我不必指明,你肯定能意识到:这!他!妈!就!是!我!们!正!在!经!历!的!生!活!!
当下我们所有人都是那个在沦陷区没润走的人,局中人对生活的感受是碎片的,摇摆的。人很经常judge别人,却很少审视和思考自己的生活。但历史是面镜子,照出了当下的困境,不必怀疑,我们正活在最糟糕的战时状态中,还是一场自作自受,唐吉诃德式大战风车式的战争。
而在历史上,这件事过去发生过,现在正在发生,而未来仍会发生。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复哀后人也。
@yun5s 是的。而且心跳法案heartbeat 其实也是误导的。“孕六周”实际上受精四周超声显示的心跳声音并不是真的心跳,也并没有声音。那只是一些后续会发育成心脏的细胞的电生理信号,被超声仪器模拟成心跳的声音。它实际上既不是心脏的跳动,也不循环血液
试图捡回在墙内浸染而丢失的边界感,以及尝试不带戾气,好好说话。嗯,取关随意。
这个号不活跃的话就是在别的社交平台。
记得保持毛绒绒(*¯︶¯*)
经常发的猫咪照片是火腿,耳朵很大,非常灵活,有流浪经历,路过的嘟友可以摸摸但当心惹怒她被咬!